萧城安战死后,老的老,幼的还没出生,萧王府可见的没落了。但萧王府在边城百年的底蕴还是许多人无法想像的,藏书阁有近百年来边城大小事件的收录。
萧白面前铺开几本记载十三年前事件的书卷,他翻过些微泛黄的纸页。
若不是为了这些,萧白今日也不会回萧王府。
不久,藏书阁的大门被人气势汹汹地推开,萧元阴沉地走进来。
萧白头也没抬,专心凝神在书卷上。
萧元见此,火气大起,几步上前一把扫开萧白桌案上的书卷,怒斥:「孽子!」
萧白按住被袖风带起的纸页,冷冷抬了抬眼,他起身将落在地上的书卷一册册捡起,堆到桌案上,手支在上面,「萧王爷,有何指教?」
萧白站在桌案旁,他身高比萧元更高,当他气定神闲,不辨喜怒地看人时,自带了些高高在上的俯视意味。
萧元不由退后一步,拉平两人的视线,方觉得舒坦些。他面对萧白浅色的眼眸,惯性地露出抹厌恶。
萧白眨了眨眼,快要掩饰不住烦躁。
「外面都在传你恋慕一个乱七八糟的女子,怎么回事?」
「萧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!」
萧白仿若没有听到后半句话,他轻声反问:「乱七八糟的?女子。」
语调下压,真正染上了薄怒。
他轻嘲:「萧王爷,我恋慕的分明是一个貌若天仙、玉洁松贞的女子。」
「你说什么?」萧元没想过萧白会说出这般忤逆之言。
「你没听错。」萧白不愿再废话,他扔下一记重磅,「而且我可以告诉你,传言也是我传出去的。如果你是为这事而来,那你可以走了。」
「你真是要反了。」萧元摇着头,见萧白又重新坐回桌案后翻看起书卷,他手背青筋一跳,眼里飞快闪过阴狠,「既然我已经管教不了你,那就去祠堂让列祖列宗看看你。」
萧元扬声:「来人,请家法!」
一顿家法下去,堪比脱层皮,然这却是伴随着萧白长大的。
萧白发出声呵笑,无端让冲进来要对他动手的府卫都感到了凉意。
一时竟没有人敢动手,萧白身前也无声落下来两人,坚定地护在萧白身侧,在两这个暗卫出现前,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。
萧元的心微沉。
忽地,一声竹杖落地的声音响起,伴着女子温和低软的声音:「发生什么了吗?」
「小白,你在吗?你在哪里?」
扶着女子的人都退开,女子一时有些恐慌,攥紧竹杖,脸色苍白,浅色的眼眸睁大,却倒映不出人影。
她无意识地走近萧白。
萧白只犹豫了片刻,他抬手,示意两个暗卫退下。
「我在这里。」萧白起身走过去,「阿娘。」
萧元盯着萧白,意味深长地一笑。只要抚秋院的这位听话,就不怕萧白不听话。
「小白!」宿虞摸索着走到萧白身侧,抬手在空中捞了几下,方落在萧白的肩上。
她顺着向上抚上萧白的脸。
萧白没有拒绝她的靠近,微微俯身,方便她的动作。
宿虞喃喃:「长大了,你长大了。」
萧白张了张唇……
「小白,你是不是惹你祖父生气了?」
「……」
「你不能这样,不管怎样,你都应该听你祖父的话的。你不要再惹你祖父生气了,你答应我,好不好?」
「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担心你了?」宿虞的声音带上抹哭腔。
萧白将将放松的嵴背蓦地僵住。
他闭了闭眼,唇角稍稍下压,是一个看不出来的难过弧度。
他为什么总会抱有希望?
萧白极轻地问,似乎怕吓着身旁的眼神空洞的女子,「如果,他对我不好呢?」
女子面上浮现出茫然:「……什么?」似乎从没想过这种可能。
萧白垂眸,喉间干涩。他缓缓摇头。
……
京中,另一处全然不同的,宁静、春意盎然的院落。
一颗古树下,围了一、二、三……六个人。
夜挽舟独自冷漠地站在一旁,按了按眉心。他瞥过蹲在地上,脑袋凑在一处,一个比一个没形象的五个人颇觉无奈。
夜菀菀提着裙摆半蹲着,葱白的指尖迟疑地顿在地上小小一团黑毛的一寸处。
她收回手,「我退出。」
夜菀菀起身退到夜挽舟身旁,但仍探首看向余下四个人的中心处。
今早,不知谁发现了树下这只小小的、脆弱的鸟儿,它摔在地上,哀哀的叫声都无力发出。
应对如此脆弱易折的生命,大家都是头一次。
连苏先生都似模似样地感嘆:「有生之年,我本以为菀菀丫头会是需要我负责的,最脆弱的生命,没想到呀没想到……」
说着苏先生伸出手,梅姑啪地拍掉。
「你们大老爷们粗手粗脚,别乱动。」梅姑身上母性的同理心被那小小一团激发出来。
阿寒默默收回手。
唐月瞥瞥僵持的两个「老人」,最后率先捧起鸟儿。
「唉——月月丫头,你不厚道呀!」苏先生不服气,欲阻拦,又因唐月手上脆弱的一团投鼠忌器,小鬍子翘起。
唐月扁嘴,皱着小脸以示不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