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萧白也没了好脸色。干净的眼眸凝视着夜菀菀,隐隐有委屈的浮在其中。像一捧捧在掌心不断晃荡的清泉,冰冰凉凉的触感能从夏日记到第二年,甚至以后的每一个夏日。
夜菀菀张了张嘴,险些直接叫住萧白。
萧白最终走回了二皇子身侧,面色很臭,冷哼一声。
二皇子简直莫名其妙,不明白萧白发的什么疯,他都十分大度的还没同他计较。
英国公彻底忍耐不了几人旁若无人的互动,他冷冷睇了夜菀菀一眼,再憋屈,面子功夫也要做足。
「二皇子,萧世子,既然来了,请上座。」英国公已然看明白,二皇子来的目的恐怕是为夜菀菀撑腰,还有这萧世子……尚不知是何想法。
英国公的目光暗了暗,主动道:「菀菀,挽舟还有挽川,都入座吧。」
宴厅至此方有了些举办宴席的模样,尽管英国公和老夫人的脸色都十分不好。
案几上摆着丰盛的瓜果、凉菜与一些汤点,丫鬟们手拿托盘经过一张张案几添上新菜,菜色丰富,许多都不是常见之食,可见英国公府对此次寿宴确实非常重视。
可惜现在宴席的气氛却被毁的七七八八。
夜菀菀不让自己表现出明显的幸灾乐祸,低首小口饮了口杨梅酒。
「菀菀,开心了吗?」
夜挽舟嗓音温柔,将夜菀菀空了的酒杯倒满,颇有些无奈的纵容。
夜菀菀偏首,浅浅一笑,也替夜挽舟倒了一杯杨梅酒,推到他的面前,「兄长,味道不错,你尝尝。」
夜挽舟失笑。
给他装傻,明知他问的不是酒。
夜挽舟饮尽杯中酒液。忽然,身边响起道轻柔且坚定,起调些微别扭,落下时却十分肯定的少女温柔的话语。
「……兄长,往后,你有我。」
有她在,在这个偌大的本应是家,于他却总是孤独的地方。
夜挽舟,有妹妹爱他。
…………
宴席过半。
参加宴席的人多半要给英国公府面子,因此,宴席也逐渐热闹起来。
有些不胜酒力的女客已离开宴席。英国公府有专门安排供女客暂歇的地方,配有醒酒茶与清甜的瓜果,且搭了戏台子,不会让人生出无趣之感。
夜菀菀同夜挽舟言「要出去透透气」,便也离开了宴席。
出了宴厅,夜菀菀望了望四周,她着实记不清路径,遂只挑了个人少的、不易让人注意到的地方行去。
没走出多远,将将一处爬满翠色藤蔓的石墙能掩住身形,夜菀菀停下步子,脚尖在地上掂了掂。
不一会儿,身后传来动静,夜菀菀回首,不出意外,见着大步走来的萧白。
只是,萧白耷拉着眉眼,薄唇拉平成一条没有起伏的线,桃花眼黯淡无光。
他一副,委屈惨了的样子。
萧白靠近夜菀菀身前,迳自指责,「菀菀,我见不得兄长吗?」
夜菀菀认认真真地道,「那是我兄长,不是你兄长。」
萧白眉眼骤得无比黯然,像变脸恐吓一般。
夜菀菀话语一顿,无奈转了安抚地话语,「以后,换一个合适的场合,你自然见得。」
夜菀菀也有些郁闷,夜挽舟素来好脾性,唯有一见萧白就会炸开,满身防备牴触。
夜菀菀眯了眯眼,反过来指责:「你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不让你见兄长,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好事吗?」
萧白哑口无言,深觉他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。
这事儿,他不提,本都过了。
不过,萧白若晓得,夜菀菀的心声——兄长素来脾性好,他是一定不会认的。
萧白几次启唇,组织言语,这回一定不能再出错。
「菀菀……」萧白将将开口,便被夜菀菀一把捂住了嘴。
不远处,突兀响起一阵脚步声,渐渐走近,夜菀菀隔着袖袍将萧白的声音堵回去。若他们两人在这被人撞见,是说不清的。
萧白双颊鼓起,乘着夜菀菀不敢出声,逗弄地隔着衣袖在她掌心吐了口气。
夜菀菀无瑕顾及萧白,来人就停在他们站的石墙后,开始说起话来,其中的一个声音分外耳熟。
「说。」
「主子有一批新到的…想送给唐将军,您看什么时间合适?」
「那只老狐狸,我怎知他怎么想的,让你家主子自己安排去。」
「二公子!这不唐将军还得靠您牵线吗。」
夜菀菀终将这个耳熟的声音对应上人。
是夜挽川。
夜菀菀急急地拍拍萧白的手臂,夜挽川在同谁说话,主子是谁,唐将军又是谁?送的什么东西?
前世兄长被害,林语趾高气扬,笃定兄长再无翻身的可能。由不得夜菀菀不去想,夜挽舟的死,是不是有林氏母子的手笔在其中。
萧白感受到了夜菀菀突然的急躁,不知缘由,他眉心梢蹙,安抚地捏了捏她仍在拍他的手。
夜菀菀一连被捏了许多下,每一根手指都被萧白拢在掌心,温暖而有力,她终于回过神来。
夜菀菀无意识地呢喃出声:「萧白……」
「我在。」萧白轻声应,将夜菀菀的手抓的更紧。
夜菀菀瞳孔无神,却有一圈圈红在眼眶周围蔓延,那仿佛陷在至黑暗、至恐怖的泥潭中的,轻轻一触便会碎裂的目光让萧白心惊。